这些年来高达搞了那么( me)多新企划,甚至为了吸引( yǐn)年轻人还搞了《水星的魔( mó)女》这样百合片的尝试,但( dàn)是说实话给我的感觉还( hái)是在旧有的高达框架里( lǐ)打转转,唯独这《GQuuuuuuX》真的给了( le)我眼前一亮的感觉,因为( wèi)只有它是第一款真正的( de)“战后”高达。
以往的高达系( xì)列,无论是复刻0079联邦对吉( jí)翁的二战模式,还是在911之( zhī)后引入游击队对政府军( jūn)的恐怖战争的创新,这些( xiē)作品总体来说都还处于( yú)一种“战中”的状况,战争在( zài)这些作品中会有浓厚的( de)历史记忆与怨念,会以一( yī)种宏大叙事的形式赋予( yǔ)斗争以“理由”与“意义”。即使( shǐ)是像《水星的魔女》这样以( yǐ)垄断资本联盟执政为背( bèi)景的作品,也没有跳出恐( kǒng)怖战争和历史怨念的圈( quān)圈。
而《GQuuuuuuX》则是一部彻底的“战( zhàn)后”作品。即使没有看正片( piàn)只看PV,我相信很多人都能( néng)够很直观地感受到气氛( fēn)的不同,可以很强烈地感( gǎn)受到和以往高达作品,特( tè)别是它与所承接的UC纪元( yuán)的历史厚重感之间的割( gē)裂。
但所谓“战后感”并不是( shì)单纯指一种对原作与历( lì)史的割裂,而是一种更为( wèi)复杂的东西。这也是只看( kàn)PV所无法感受到的。因为这( zhè)个片的“战后感”,和它分割( gē)前半后半,塑造一种强烈( liè)的时代对比的结构是紧( jǐn)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要一( yī)句话形容整个片的前后( hòu)篇结构的话,前半是用0079经( jīng)典的乐曲·音效(修!)搞了一( yī)个0079的if历史,后半则是用现( xiàn)在时兴的米津玄师+星街( jiē)彗星搞了个MV化的《轻拍》。两( liǎng)者之间视听觉上面的风( fēng)格变化和割裂感过于强( qiáng)烈,与其说像《水星的魔女( nǚ)》一样是对年轻观众潮流( liú)的追捧,更多地会给我一( yī)种是在有意描写一个关( guān)于新老世代之间的“代沟( gōu)”,以及如何接受和看待“老( lǎo)作品”、“旧时代”的,有关历史( shǐ)与记忆如何继承的主题( tí)。
对粉丝转正改编原( yuán)作的怨念
回到剧情上来( lái),前半0079的if改编这个部分,说( shuō)实话给我看笑了。给我一( yī)种粉丝追星成功之后,把( bǎ)很多以前在粉丝群里面( miàn)妄想或者上不了台面的( de)黑历史们给原封不动地( dì)搬上了桌的感觉。
夏亚不( bù)犯年轻的错误了,开场侦( zhēn)察事件自己打头阵,成功( gōng)地捕获了高达和木马,还( hái)把高达涂成了红色,这下( xià)夏亚的红色有角三倍速( sù)高达也成了正史了。吉翁( wēng)号别说要不要装脚了,在( zài)夏亚的提案下直接中止( zhǐ)开发了,转过头来集中搞( gǎo)高达的逆向。而且夏亚也( yě)不找拉拉当妈妈了,老老( lǎo)实实和夏利亚·布尔搞新( xīn)人类基友团。马克杯也不( bù)沉迷北宋之壶了,在正面( miàn)战场用一整队大扎姆击( jī)溃联邦。没了阿姆罗,高达( dá),木马的联邦军一溃千里( lǐ),甚至沦落到要往月面基( jī)地丢小行星(所罗门)了。
怎( zěn)么说,就给我一种很经典( diǎn)的,“南云提督的命运5分钟( zhōng)”的感觉。粉丝们所津津乐( lè)道的历史转折点的那种( zhǒng)私下的快乐,被这群官方( fāng)追星的人给硬是拉上马( mǎ)了。这个和后来高达粉丝( sī)社区里,特别是注重设定( dìng)集合理性等等的那些人( rén)之间的共识,即0079的战争主( zhǔ)角是61式战车,剑鱼战斗轰( hōng)炸机和铁球,最多加个吉( jí)姆,战争是物量、生产力的( de)比拼,区区一架RX78怎么能改( gǎi)变战争的走向,之类的趋( qū)势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 de)。
这种从唯物史观到英雄( xióng)史观的变化是一个问题( tí),更重要的是,同样是粉丝( sī)出身却站到了官方追星( xīng)的位置上,但是没有搞前( qián)者,而是做了以角色为核( hé)心的历史转折点这种剧( jù)情,就,很让人嫉妒吧。凭什( shén)么他们可以随意这么搞( gǎo),而且还是搞我们长久以( yǐ)来的私底下津津乐道的( de)那些东西?更难受的是,在( zài)做这些历史转折点剧情( qíng)的时候,还使用了特别自( zì)我指涉的表达,例如夏亚( yà)在开场看到RX78的座舱打开( kāi)停在一旁有机可乘的时( shí)候,自言自语的说自己感( gǎn)受到了“命运的瞬间”。这种( zhǒng)对粉丝之间的梗以及观( guān)众的反应十分自觉的搞( gǎo)法,就给人一种在炫耀一( yī)般的,十分露恶的感觉。所( suǒ)以前半部分确实给我看( kàn)笑了。
但是一转后半部分( fēn)之后,这些场景的意义却( què)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作为战后日( rì)本的side6
后半部分的背景设( shè)定是这样的,夏亚在阻止( zhǐ)联邦往月面基地丢所罗( luó)门的时候,精神力框架暴( bào)走引发了奇妙现象,在一( yī)个迷幻色彩空间里听到( dào)神秘声音后失踪,爆发的( de)能量直接湮灭了小行星( xīng)的大部分质量偏离了轨( guǐ)道(提前0093推小行星了),然后( hòu)以这个为战争转折点吉( jí)翁赢了一年战争,宇宙居( jū)民都脱离了联邦的控制( zhì)。
画面一转来到主角一行( xíng)的side6。这side6的描写就特别的“战( zhàn)后日本”。首先是到处都是( shì)各种汉字,例如开场一个( gè)画面就是女主在一个写( xiě)满日英双语的地铁站上( shàng)等车上学,然后偶遇走私( sī)武器芯片的女二逃脱警( jǐng)察追捕(女二跨过改札的( de)动作很卡密尤)。side6上的建筑( zhù)规划,也从UC原作里那种田( tián)园牧歌的欧美郊区大house变( biàn)成那种……东亚式的高楼大( dà)厦+鸽子笼式集团住宅的( de)街景,甚至还有日式神社( shè)。女主角上的也是那种日( rì)式的学园不说,其心态也( yě)特别的日式JK,例如开场另( lìng)一个镜头就是在泳池倒( dào)立,镜头仰望天空,用充满( mǎn)忧郁的口气说到,每天的( de)学园生活好无聊,虽然没( méi)有什么学业压力,但是正( zhèng)因为没有压力所以才无( wú)所事事,宇宙殖民地的天( tiān)空是假的,我的生活都是( shì)假的,给人一种闭塞感,想( xiǎng)要找一点真实的东西。这( zhè)种闭塞感很有那种宫台( tái)真司笔下永无止境的日( rì)常的感觉 ,毕竟负责脚本( běn)的庵野也是拍过援交少( shǎo)女电影《Love&Pop》的男人,鹤卷也在( zài)这电影里给庵野打了下( xià)手。 (对永无止境日常的闭( bì)塞感和庵野的援交少女( nǚ)电影之类的议题感兴趣( qù)的朋友,可以移步我和学( xué)术趴合作的 日本御宅文( wén)化批评史课程 )
虽然没有( yǒu)明说,但是在一些设定上( shàng)也隐约透露出战后日本( běn)的味道。比如side6没有军队,只( zhǐ)有警察,警察开的扎古都( dōu)要在盾牌上面用汉字写( xiě)一个警察以表明自己不( bù)是军队。从这个意义上来( lái)说,选side6作为舞台估计也是( shì)有意为之的,毕竟side6是0079原作( zuò)里的一个“中立”殖民地。这( zhè)个作为中立国的“战后日( rì)本”可以说是高达系列作( zuò)品里很经典的设定了,像( xiàng)W里的完全和平主义的山( shān)克王国还有seed里的中立国( guó)奥布之类的。不过比起这( zhè)些战时状态下推行完全( quán)和平理念的作品,《GQuuuuuuX》这个用( yòng)法就很明显不同。前者是( shì)以和平宪法中理想的战( zhàn)后日本为蓝本的,而《GQuuuuuuX》里则( zé)要更为写实一些。
后半的( de)剧情展开,大致就是如下( xià)的东西。在百无聊赖的学( xué)园生活和宇宙殖民地的( de)闭塞感之中郁郁寡欢的( de)JK女主角,想要在这种虚假( jiǎ)的生活中寻找一种“大的( de)要来了”的真实感,所以主( zhǔ)动地去接触作为难民,在( zài)搞走私的打工的女二,想( xiǎng)要进入这个世界里非日( rì)常的那一边。并阴差阳错( cuò)地被卷入了吉翁新人类( lèi)部队寻找夏亚踪迹的秘( mì)密行动,以及导致了一年( nián)战争历史中夏亚的精神( shén)力框架暴走的神秘里面( miàn)的故事。
在上半部分离奇( qí)失踪的夏亚的红色高达( dá)有一天突然出现在side6,夏亚( yà)的大迷弟夏利亚为了追( zhuī)寻夏亚的踪迹,和他手下( xià)的新人类部队(几乎都是( shì)少年少女)的特工们一起( qǐ),开着当年夏亚缴获来的( de)白色木马(吉翁绿色涂装( zhuāng))去追捕。为了跟上夏亚的( de)三倍速,木马里还搭载了( le)吉翁最新锐精神力框架( jià)的GQuuuuuuX高达,只要启动了这个( gè)框架就可以像EVA一样直接( jiē)用身体感觉去操作。但是( shì)驾驶员的新人类少年水( shuǐ)平太拉了,没法完全发挥( huī)这个框架的能量,结果和( hé)红色高达战斗的时候处( chù)于下风,被不小心干进了( le)side6的难民区,为了行动不暴( bào)露,搞得被警察追得团团( tuán)转。
女主刚好在和女二一( yī)起把走私的芯片交给难( nán)民区的雇主,雇主准备用( yòng)这个芯片去解除私下藏( cáng)起来的扎古的限制,然后( hòu)去搞地下(宇宙)无限制格( gé)斗赛。女主正好就被卷入( rù)了警察利用追踪GQuuuuuuX的机会( huì)而在难民区重拳出击的( de)状况里。在阴差阳错之中( zhōng),女主恰好撞上在新人类( lèi)少年下了高达在和警察( chá)对峙的场景,一心想要脱( tuō)离永无止境的日常生活( huó)的女主感受到了命运的( de)召唤,乘机坐上了GQuuuuuuX,结果反( fǎn)而是女主角这个平民能( néng)够完全发挥精神力框架( jià)的能力,和警察干了一波( bō)之后顺利逃走了。
而这新( xīn)人类少年,没了高达,又是( shì)特工·间谍的身份,落在side6就( jiù)很不妙了,果不其然就被( bèi)逮捕了。本来就是秘密行( xíng)动,很难和side6政府正式交涉( shè),如果报到吉翁本国基希( xī)莉亚老八婆那边,不仅影( yǐng)响自己的仕途,而且还会( huì)导致自己追踪夏亚踪迹( jì)的自由度,所以我们的夏( xià)亚大迷弟夏利亚,干脆一( yī)不做二不休,苦一苦side6算了( le)。直接开着木马(吉翁涂装( zhuāng))一口气撞开了side6的大门,原( yuán)来强袭扬陆舰是这么用( yòng)的。
然后指出根据战后签( qiān)订的条约,吉翁是占领国( guó)享有治外法权,就算撞开( kāi)你side6的大门又能咋样?并且( qiě)刻意没有散布米粒子(散( sàn)布粒子在高达作品里是( shì)准备开战的信号),而是堂( táng)堂正正地就这么撞开大( dà)门,停在了side6的空中。都不需( xū)要报告基希莉亚,即使是( shì)像夏利亚这样佐官级别( bié)的部队指挥官,也能直接( jiē)发动治外法权。side6还真没办( bàn)法,特意给了一个电视上( shàng)播新闻的画面,新闻里在( zài)向民众解说根据当年的( de)占领条约巴拉巴拉的。
然( rán)后镜头一转,来到了本片( piàn)最具象征性的一个画面( miàn)上。摄像机定格在side6空中的( de)木马(吉翁涂装)上,音轨上( shàng)面则切换到女主所在的( de)学园。百无聊赖的JK们,一边( biān)以轻浮地聊着进路调查( chá)表有没有交之类的闲话( huà),透露出对未来对人生十( shí)分坦然的态度,一边透过( guò)校舍的窗户仰望天空中( zhōng)来自占领军的强袭扬陆( lù)舰说……“ 你看那东西是不是( shì)有点可爱啊 ?”
这个画面可( kě)以说浓缩了整个电影有( yǒu)关“战后日本”问题的主题( tí)。
在事件之后女主角本来( lái)想重新回归日常生活的( de),但是思前想去,总觉得现( xiàn)在的生活是假的,自己应( yīng)该过“真实”的生活,在GQuuuuuuX里发( fā)动精神力框架时窥到一( yī)点点的“闪闪发光”的迷幻( huàn)空间,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xī)。于是女主找了点借口骗( piàn)了骗自己,最后还是把课( kè)和补习班翘了,来到难民( mín)区参加格斗大赛。换句话( huà)说,在女主角这里,无论联( lián)邦对吉翁,高达对扎古还( hái)是历史与记忆,都是失去( qù)其原本的宏大叙事的内( nèi)涵与意义,即使活在一个( gè)吉翁军有占领军治外法( fǎ)权的国家(side6名义上独立建( jiàn)国了),即便自己开的是吉( jí)翁军最新锐的高达,甚至( zhì)自己所向往的那个“闪闪( shǎn)发亮”的空间也是一年战( zhàn)争的历史改变中最核心( xīn)的神秘,但是这一切对女( nǚ)主来说,都只不过是追求( qiú)“非日常”的一个手段,一连( lián)串空洞的符号罢了。以往( wǎng)高达作品中的历史怨念( niàn)与战斗的意义全都烟消( xiāo)云散了,在这里, 她只为自( zì)己生活的“真实”而战 。
在结( jié)尾中,夏利亚用治外法权( quán)把新人类少年从局子里( lǐ)捞出来,一起看女主角开( kāi)着高达打地下(宇宙)格斗( dòu)大赛的直播。在精神力框( kuāng)架的感应中,几乎没有战( zhàn)斗经验的女主角似乎冥( míng)冥之中获得了如同夏亚( yà)助力一般的神力(还有捡( jiǎn)了红色高达的另一位队( duì)友的助力)开始在迷幻空( kōng)间中裸飘,踩着米津玄师( shī)和星街彗星的歌的点,把( bǎ)几个一年战争的退伍老( lǎo)油条的对手给打败了,震( zhèn)惊全场。
记忆( yì)与历史
大体上来说,前后( hòu)篇的结构就是这样的。我( wǒ)的感觉就是,后篇通过把( bǎ)side6塑造成战后日本,把原作( zuò)和粉丝、老时代与新时代( dài)、老观众和新观众的问题( tí),放在了一个“战后日本”中( zhōng)历史的风化与记忆、以及( jí)永无止境的日常与非日( rì)常的双重框架中进行了( le)一个缝合。这种结构,让整( zhěng)个作品散发出这样的一( yī)种味道——即对战争的记忆( yì)和传承的匮乏之中,毫不( bù)知情的女主角们却 阴差( chà)阳错地重新进入了历史( shǐ)的情境之中的唏嘘感 。
虽( suī)然女主角一行对于战争( zhēng)、历史十分无知以及不在( zài)意,甚至她们生活在一个( gè)可以对占领军的兵器说( shuō)出很可爱的时代气氛之( zhī)中,但是在她们追寻打破( pò)永无止境的日常生活之( zhī)时,却无时无刻地不与历( lì)史的转折点有着非常紧( jǐn)密的联系,这种感觉就很( hěn)到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shuō),前半和后半的视听觉的( de)割裂感越是强烈,前半对( duì)UC纪元历史的改编越是粉( fěn)丝上桌般的胡闹,这种对( duì)历史的忘却与阴差阳错( cuò)的重新进入历史的缝合( hé)就越是唏嘘。这也和前半( bàn)的粉丝化if改编相得益彰( zhāng),给人一种特别纯正的…… 日( rì)本人独有的那种历史虚( xū)无感 。而这也是以往的高( gāo)达作品中将和平宪法中( zhōng)的战后日本理想化地表( biǎo)现时,所未曾捕捉到地东( dōng)西。
放眼2000年以来的各种高( gāo)达企划,唯独khara做出了这种( zhǒng)感觉,所以说《GQuuuuuuX》是唯一的一( yī)部“战后”的高达,一部有关( guān)《美国的阴影》的高达